谁还记得谁？-------6章完结[原创小说]

许村夏亦

[这个故事，这篇小说，我已经忘了是什么时候写的，好像有十年了吧！~当时也没记什么日记，也许很多年前在某个论坛你们看到过，但可能早忘了！~]

那年，那月，那天。

  登上飞机的前一刻，左云泽回头。茫茫人流中，凉烟定定站着，仰头看着他，素白裙子上团簇的丝线绣成一个悲伤的形状，仿佛隔了天荒地老般地遥远。

  她的声音被周围嘈杂的人流吞没，隐隐只能看见一个唇型对他说：

  忘了我。

  时隔八年，当左云泽再次想起来的时候也终于醒悟，原来他一直忘不了她。曾经，在那个落叶飘摇繁华凋零的季节里，有那样一个温润洁白如同莲花的女子隔十米天涯对他说：忘了我。

  八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然而左云泽却再也不能回头，再也不能持那个女子如玉的手对她一遍遍说着：凉烟，凉烟。

  最后的最后，也只有风中盘旋的绵密歌声，缓缓唱过一个光阴一个世纪一个轮回。那样的深爱过后，也只剩下了如浮萍一样的斑斓寂寞。

01

  重逢来地很突然，让人措手不及。

  左云泽坐在北京咖啡馆的临窗位置独自默默喝着咖啡，有窈窕女子美丽的裙裾从眼前飘荡而过，隐隐能闻见，淡淡的兰花味道，街道上艺人架起的画作上蓝色弥漫，隔着厚实的玻璃，天顶上雪白的瓷砖边沿流下细细的水流，从里面看去，好像美丽的大海。

  当他站起身付钱的时候正好撞上了身后女子端咖啡的手肘，他慌忙一撑桌子，香浓的咖啡飞扬下来，撒满女子雪白的衬衫。

  “对不起！我不是故——”一句话，梗在左云泽喉咙里再也吐不出口，白裙的女子站在他面前，诧异地看着他，眼里夹杂的诸多情绪，她皱了皱眉又松开，如此反复，不可置信。

  良久，她才开口轻轻说：“云泽。”

  左云泽看着她，时光并没有改变她太多，她依旧那么洁白美丽，喜欢穿绣花的短裙，眉目间有当年安然的模样。他低低开口：“凉烟。”

  凉烟轻轻笑了，黑色的眼睛明亮像星星，她头低下去，说：“好久不见。”

  那天，左云泽陪凉烟走了好久的路，一直走，路上也没说几句话，无非就是些‘工作如何’之类的客套，仿佛八年的时间已经将他们唯一的默契磨灭。更多的时候，他们都是沉默的，静静走着，直到昏黄色的路灯缓缓亮起，影子拉成细细的线，北京这座城市打开它浓重而艳丽的夜生活，凉烟才对左云泽说：“真好，你还记得我。”

  左云泽淡淡应声，他无法忘记她，他们给彼此的都是最美好的十年，然而现在，却再也没有时间来蹉跎。曾经左云泽以为，自己可以忘记。

  但是记忆偏偏就是这个样子，你以为你记得很清晰，但是明明有些小细节已经忘记，你以为你已经忘记，但是记忆的阀门打开，一切就都如同风卷过，又回到心头。

  八年可以改变太多，他变得比当年还要沉稳和内敛，英俊的脸上冷漠依旧，眼睛深邃如汪洋大海。

  三十多岁的年纪，对于男人来讲，依旧是锦绣年华。

终梦

{:1_12:}我知道夏亦喜欢写，不错

许村夏亦

02

  左云泽永远不会忘记1997年的那个秋天，他认识了凉烟，那个沉静忧郁像一朵枯萎的蔷薇一样的悲凉女生，那双眼睛，那种从骨髓里透出来的安然。

  那时他被众人如星捧月，得意非凡，再加上一手好吉他，更成了他流连花丛的不败筹码。因此，有男生打趣他：“并不是每个女生你都手到擒来。”

  那个笑容开朗的男孩子遥遥一点，远处，校园阴凉的角落里，有素白女子窈窕的背影，男生笑，对左云泽说：“比如她。”

  左云泽那时该是多么飞扬跋扈多么放肆的一个年纪，但是第一次看见凉烟，就那么深陷不可自拔。

  他黄昏的时候站在凉烟的宿舍下面，看她把他送的玫瑰一片片揪下花瓣扔下来，纷飞飘摇，茫茫的红云中，她寂寞如同夜夜唱晚的人鱼。

  左云泽开始笨拙地讨好她，以往面对女生的潇洒全然消失，他重复着很多男生初恋时做过的事情，很傻，但却很痴情，很认真。

  他为了她在楼下大雨中弹了一晚上的《离歌》。他的声音很美，有沉郁的声线从远处飘来，似乎能让人看见波烟浩渺的大海，在滂沱的大雨中，他痴痴站立着，弹奏着这首曲子，一遍又一遍。


  想留不能留才最寂寞，没说完温柔只剩离歌。

曾经那么美好的过去，却终究要被时光湮灭，左云泽却一直记得，她那双悲凉的眼睛，以及她最后的话语，梗在喉咙里的那句。

  忘了我。


  八年前高考前一个夜晚，凉烟对他说：

  我们分手吧。

颓废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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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村夏亦

03

  歌洋。

  左云泽想，该怎么描述她。或许是像普通男女一样经过一个美好的契机，然后走到一起，相识到相知。

  但是都没有，歌洋的存在是道坎，是座山，横在左云泽荒凉地寸草不生的人生道路上，让他迷惘，让他依恋，让他相思成灾。

  大学那段时间轻松而美好，为了赚足学费，左云泽常常在北京的一些地下酒吧弹吉他打工，也就是在那里，认识了歌洋。

  她该是多么嚣张放肆的一个女子。大喇喇地坐在酒吧吧台上豪气万千地灌着连左云泽看了都心惊的酒，头发染成八种颜色，凌乱地顶在头上，穿烟灰色松垮的毛衣，一歪头，领子就从肩膀上滑下来，露出里面白皙的皮肤。

  她眼神迷离地看着左云泽，向他抬了抬腿，被小小羊皮靴包裹的小腿修长细瘦，她挑眉对左云泽举杯：“NEW BOY？”

  左云泽沉静微笑，低头试了试吉他弦，轻轻一拨，一个极其类似回答的音节从吉他上发了出来：是。

  歌洋从吧台上跳下来，揽住左云泽的脖子，暧昧低头轻笑：“哟，小子长得还挺帅。”

  由于是第一天到那里上班，老板也是心情很好，左云泽的一手吉他博得了客人的欢心，于是，当晚决定开一个欢迎宴。歌洋是酒吧常客，也就一同去了。

  KTV包厢里大家闹得很厉害，最后几乎都是摇晃着出去的，歌洋更是醉地走路都走不稳，老板颇为踌躇，但还清醒的似乎只有左云泽一个，他只好拜托左云泽送歌洋回家。
  老板是个好人，细心写好了歌洋在外面的出租屋地址，然后千嘱咐万嘱咐才让左云泽送歌洋。

  上前去扶，却遭到强烈拒绝，左云泽没办法，只好半背半搀地拖着她。回去的路上经过一个细碎的台阶桥，一段段繁复的台阶在路灯下闪烁。左云泽在那里站了良久，直到歌洋在身侧不高兴地嘟囔：“怎么……还不走？”左云泽深吸了一口气，淡淡回答：“第一层十八阶，第二层十二阶……”

  歌洋似乎清醒了许多，她抬头，茫然看着左云泽月色下英俊的脸，然后安心地靠在他身上。

  左云泽想，也许可以重新开始。

  毕竟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可以买到，也没有年华再容左云泽重新蹉跎。

许村夏亦

04
歌洋不是随随便便的女子，她有自己的原则和作风，这让左云泽很是敬佩。

  她很小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跟随着舅父来到了北京，舅父一家待她并不好，恍若把她看成了眼中钉一般，打骂虐待简直就是家常便饭。歌洋在说这些的时候眼里没有一丁点情绪的波动，平静地好像在说其他人的事情一样，她抽出一根烟来缓缓点上，轻轻吸一口，然后吐出。她撩开自己的左臂袖子，靠近肩膀的地方，有大大小小十来个伤疤。

  “怎么弄得？”左云泽忍不住轻轻抚摸，那些伤口带着与周围不相同的赤红颜色，翻出来的肉灼伤了左云泽的眼睛。

  “烫的。用烟头。”歌洋冷冷笑一下，看见左云泽关切的眼神忍不住嗤笑：“那么心疼？都过去好几年了。早不疼了。”

  “不。”左云泽小心放下歌洋的左袖遮住那些伤口，他看着歌洋的眼睛认真说：“你一直都在疼。”

  歌洋低下头，狠狠抱住左云泽，在他怀里，无声哭泣。

  十多年来隐忍的强笑面具瞬间撕裂，她在左云泽怀里，哭得动容。

许村夏亦

05
  “酱油到哪里了？左云泽！你给我买去！”厨房里歌洋的声音惊天动地，左云泽一个踉跄，差点跌倒在门前。

  “知道啦，你等着。”左云泽不满地从衣架上拿下衣服，眼里带着止不住的笑意默默穿上，打开门。却愣住。

  厨房里的歌洋迟迟听不见关门的声响，探出头来刚要指责，却也是楞在了原地。

  纯白如同莲花的女子静静站在左云泽面前看着他，温柔地笑了：“云泽，你真的在这里啊，我终于找到你了。”

  看着那个女子白皙干净的手指，歌洋低下头，笨拙地在围裙上蹭了蹭自己手上的油污。

  “凉烟。”左云泽眼里有惶恐出现，他慌忙让来路，让凉烟走进来：“你……怎么来了。”

  “因为我在电视上看到你了呀。”凉烟俨然还是八年前的纯洁模样，歪着头，一双眼睛水汪汪地，让左云泽更加不安。

  “一次演出而已……”

  “她是……”凉烟看到了歌洋，歌洋淡淡笑笑：“我是他的室友。”
  接下来便是冗长的沉默。

  似乎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还是歌洋终于打破，她洗洗手穿上外衣说：“我先出去买酱油。”

  左云泽感激歌洋的善解人意。

  门关上，室内更是沉寂，凉烟一直低头坐着，不声不响，直到有轻轻的水滴落下来，左云泽才发觉凉烟哭了。

  “凉烟你怎么了……别哭……”他迅速抽出纸巾来递给凉烟，见凉烟没有接的意思只好轻轻搂过她，拍拍肩，细心地替她摸去泪水。

  “云泽，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八年前是我的不对，不要这么对我。”凉烟抬头，眼睛里水气弥漫，左云泽手臂僵住。

  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缩回手，淡淡摇头：“凉烟，对不起，我不能负了歌洋。”

  “可是我那么爱你！”

  “可是我那么爱她。”

  凉烟呆呆看着左云泽，眼里的绝望悲伤全部化成泪水，滴落在地板上。

  八年前，凉烟那么负了左云泽，如今，已是全部还清。

许村夏亦

06

  凉烟的人生中出现过很多人，她有时候甚至觉得可以抹掉左云泽的存在。但是不可能。她自己不给自己这个机会，就连左云泽也不给。

  每年5月17号，她总能收到从世界各地寄过来的各色包裹，有的时候是欧洲的小音乐盒，有的时候是非洲粗狂的工艺品，包裹里总是附着一张纸，只写着几句话，落款却永远是四个字。

  歌洋，云泽。

  她仿佛能透过那些小玩意看到他们携手站在加勒比海波烟浩渺的浪涛下，站在热带雨林繁茂的花丛中，寄过来的照片还常常夹杂着那个地方特有的气息，在一颗巨大的火红色果实前，左云泽微笑而立，衬衫的下摆扎进裤子，脸上是少有的开心笑容。

  歌洋挽着他的手臂，笑地如花似火。

  左云泽已然被更多人知道，他的歌迷遍布全世界。凉烟在电视前一遍遍看着他轻轻唱那首离歌，看到哭得泪流满面。

  她依然静静地生活在这个城市的某一个角落，穿素白的裙，头发柔顺地散在肩上，眼里的悲伤却更加浓郁。

  她的苍白吸引不少男子，很多人开始注意她，那个夜夜在楼上寂寞独坐的女子。她坐在椅子上化妆，涂着很浓重的口红，眼影亮丽。然后她换上礼服在屋子里一遍一遍走着，最后坐回椅子前在缓缓把妆容卸掉，脱下衣服，然后再化妆，再换装，日日重复。

  有漂亮的车停在她楼下，有花束递给她。她却只是轻轻笑，如同很多年前一样的，一片片揪下来，撒开。只是时光已然不同。
  再没有了深情的他站在她楼下，在大雨里一遍遍唱着离歌。

  只是左云泽永远也不知道，八年前那一场‘横刀夺爱’的戏码里，只有凉烟一人，为了左云泽的前途，毅然决裂。

  左云泽懵懂，只以为是凉烟嫌弃，痛不欲生。

  最后的最后，我也不过是你的卡地亚，为你放弃一切，纵然被你捧在手里，却始终没有放进你的心里。